人数最多时有200多名失子家长的“寻亲团”又引出新故事
贵州父亲千里寻子下八闽
贵州一群失子家长锲而不舍的寻亲之举,感动了千里之外福建莆田的一位老师。这位老师决定将自己领养的一名被拐卖的贵州男孩,送回亲生父母身边。
几经周折,家长们在贵州织金找到孩子的亲生父母。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凑足路费,孩子的父亲终于可以启程前往福建。
亲生父亲能顺利接儿子回家吗?养母舍得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孩子吗?经济发展悬殊两地生活,会给父子之间带来怎样的影响?……本报记者远赴贵州,陪同孩子父亲一起上路,全程跟踪寻亲之行。首篇寻亲报道今天在A2版推出,请读者垂注。
寻亲记①
寻儿,老父裹着泪水孤身上路
缘起 是他,是二哥哥家的小顺顺
“尊敬的王万军同志,我十分意外又十分高兴在千里之遥的贵州省有你这样的热心人……现再提供孩子的一些情况和近照,希望帮孩子寻找到自己的父母……”
今年7月,一封寄自福建莆田的信送到贵阳市菜贩王万军的手中。寄信人是一位叫方秀梅的教师,一名被拐贵州儿童现在的养母。在认养孩子两年之后,她决定将孩子送回亲生父母身边。
王万军何许人也?方老师为什么要请他帮忙呢?这得牵出一段长长的寻亲故事……
今年49岁的王万军,是贵州省开阳县农民,在贵阳市红边门菜市场经营菜摊。1998年6月19日,王万军5岁的儿子照常在菜档旁玩耍,但等几分钟后回到菜摊,儿子不见了!
从此王万军的生活分成了简单的两部分:一部分是为筹路费起早摸黑进菜卖菜,另一部分就是奔波在寻子路上。几年间他跑遍广东、福建、浙江、河南等地,自己儿子始终杳无音信,笔记本上却记录了其他许多被拐儿童的资料。王万军想到一个办法:把丢失了孩子的贵阳家长组织起来,大家一起找!
老王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许多家长的支持和赞同,陈辅余便是其中一员,他自愿担任了老王的助手。“寻亲团”规模最大时有200多名家长,目前最勤的十几名家长们仍然四处查访,他们的努力还协助警方破获了数起拐卖儿童的案件。去年春节前后,《羊城晚报》以新闻连载形式对此作了报道,引起全国广泛关注,并促成了“中国寻亲网”的创建。该网与老王取得联系,将几十个被拐儿童的资料搬上网,福建的方秀梅老师正是从网上了解情况的。
方老师信里说,孩子叫杨仁顺,父亲叫杨驼子,家住贵州某地东山南门孤老院旁……贵阳正好有这几个地名,王万军和陈辅余在这些地方查找了近半个月仍一无所获,最后只好求助于当地报纸。
8月28日,一年中年女子匆匆来到菜场找老王。看了老王收藏的相片,这名叫杨长美的女子肯定且激动地叫起来:“是!是!是我二哥哥家的小顺顺!”王万军带杨长美到街头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方老师家的电话,杨长美听到讲一口普通话的男孩的声音,问:“小顺顺,你还记得四爸不(织金方言将姑姑称为“爸”)?”男孩回答:“记得。”杨长美的眼泪刷地落下。
杨长美说,小顺顺两年前在贵州织金县城放学途中丢失,娃娃讲的是织金的孤老院、东山、南门。王万军们因这个误会白忙了半个月。
碎梦 天际已漆黑不见儿归来
10月13日上午,记者与陈辅余、杨长美一起从贵阳出发前往织金。
中巴车在蜿蜒陡峭的盘山公路上颠簸了5个多小时。一个急转弯处,一辆客车未鸣喇叭示警,突然迎面俯冲而来,司机猛打方向盘,和中巴擦身而过。探头望望窗外的深沟险壑,一车人都惊出冷汗。
杨家三代居住的土屋位于进县城集市旁的一条背街。土坏房建于解放前,总面积不过四五十平方米,十字划成四间屋,73岁的杨老太和三个儿子各住一间。杨仁顺父亲杨长祥排行老二,一家五口挤在不到10平方米的屋内。
49岁的杨长祥靠拉板车为生。连生三个女娃后,夫妻俩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检查,跑到山里生下了个儿子。四十得子的杨长祥给儿子起名叫“仁顺”,小名小顺顺。 小顺顺长到6岁,该上学前班了。杨家将小顺顺送到离家几公里,学费比较便宜的新秀小学,顺顺的二姐杨仁伍、三姐杨义也在这所小学就读。1993年3月,想多玩会儿的小顺顺没和往常一样随两个姐姐回家。眼看天渐渐黑下来,还不见小顺顺,杨长祥夫妇开始着急,在县城里到处找。后来几天,杨长祥的7个兄弟姐妹都放下活计从织金找到贵阳,始终不见小顺顺踪影。搜寻行动在维持了近一个月之后不得不中断,杨家人几乎都找得身无分文。
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母亲田春秀,气急之下,天天胃痛得死去活来。原来她还可以帮人背货赚点钱,身体垮后没有人肯找她做活,现在只有带着两个女儿在街捡垃圾。小顺顺的奶奶出事后变得精神恍惚,成天念叨有鬼来的她,睡觉把斧头、镰刀等放在枕边,儿女都不敢近身。
今年8月,找到小顺顺的消息传来,杨长祥夫妇喜得傻了,杨老太的精神状态也奇迹般地好转。可家里马上又为中一件事犯愁——路费,一个多月的时间里,杨家左拼右凑,甚至动用了女儿捡垃圾积攒的读书钱,亲戚们几十元、一百元地帮忙,好不容易借足了1000元。
出发前一晚,杨长祥夫妇一夜无眠。从未出过织金县的田春秀最后还是决定不去,因为孱弱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。杨长祥从路费中留了300元在家里。300元,对这个家庭实在是笔“巨款”!
追寻 没有言语只有泪水
14日一早,杨家屋里屋外都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亲戚和邻里。
大概因为一夜不眠,杨长祥 平日混浊的眼睛有些呆滞。田春秀默不作声地在一旁整理着丈夫的行李。除了衣服,没忘记给方老师捎上几包竹荪、茶叶之类的山里特产。还有就是干粮——一包炒好的面粉,要吃时用开水一冲就在了面糊糊。行李用一个千疮百编织袋装着,编织袋的拉链是坏的,加了几条布袋系着封了口。
要出发了。杨长祥掏出一根布带,往袋子上一圈,再在袋子提手处环了两圈系牢。田春秀在后面托着袋子,将带子拢在丈夫的双肩,杨长祥的驼背更加佝偻。送行的人跟着一起涌出门来。
小女儿杨义突然跑到记者身边牵住记者的手:“我家爸爸不会讲普通话……”一只小手粗糙得像砂纸,11岁的孩子,身形看上去像城里八九岁的孩子。这是杨长祥家唯一会讲普通话的人,小黑屋的墙上贴着她的两张奖状,是记者在杨家看到的唯一希望。
杨长祥上了客车,田春秀、两个女儿和送行人群中的女人们开始哭出声来。人群围在杨长祥座位的窗前,都说不出话来。记者上车前买给两个女孩子的几罐八宝粥,不知何时又被偷偷从车窗塞给杨长祥。
一直跟着记者到处了解被拐娃娃情况的陈辅余坐在车厢的另一边。他说不忍心看人家找到娃娃的情景。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家丢失的小夏昌,但同时也多了一丝希望。
汽车启动后,田春秀带着两个女儿一直从车场跟着车走,后来站在马路中央,一边避让着往来的车辆,一边流泪,一边望着车上的杨长祥。车走远了,三人还站在马路中央……